我今天演講的題目是“幽靈粒子的變身之謎”,其實講的是中微子振蕩。
中微子是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之一,也是宇宙中數(shù)量最多的物質粒子,它比我們已知的質子、中子、電子要多十億倍。
但是它有一個很奇怪的特性,就是它基本上不和物質發(fā)生相互作用,所以很難探測到它。
每秒鐘都會有萬億個中微子穿過我們的身體,就和穿過空氣一樣,它不會發(fā)生任何反應。
中微子還有一個非常特殊的性質,就是它能夠變身。
它在飛行過程中會從一種中微子變成另一種中微子,而且還能變回來,我們把這叫做中微子振蕩。
這是20多年前才發(fā)現(xiàn)的中微子非常特殊的性質。
中微子振蕩不僅特殊,而且科學意義非常重大,是因為它有可能能夠突破現(xiàn)有的理論框架,發(fā)現(xiàn)自然界新的基本規(guī)律。
宇宙在起源演化過程中有很多未解之謎可能和它有關系,所以我們需要去研究中微子振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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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微子振蕩的發(fā)現(xiàn)過程
因為中微子很難探測,它研究的過程是非常曲折而復雜的事,今天我向大家分享的就是中微子振蕩發(fā)現(xiàn)中的故事。
首先,我們提到中微子振蕩,就必須要提到這個科學家——小柴昌俊。
他是日本的科學家,寫過一本自傳,叫《我不是一個好學生》,因為他當時在他們班上是倒數(shù)第一名。
但就是這樣一個差學生,成為了中微子研究的先驅之一。他領導建立了日本的神岡實驗,他的學生建造了一個5萬噸的超級神岡實驗。
在今年,更下一代的中微子實驗——頂級神岡實驗也得到了批準,預期在2027年建成。
在發(fā)展神岡實驗的過程中,小柴昌俊發(fā)展了兩項核心技術。
第一項就是他現(xiàn)在抱著的50厘米大的光電倍增管,可以探測到單光子,非常靈敏的一個光電探測技術。
另一項技術,我們把它叫做挖坑、灌水。他們在地下1000米的地方挖了一個坑,灌了3000噸純凈水。
到1996年時,他們灌的是5萬噸純凈水,即使到現(xiàn)在,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探測器。
到下一代,他們會建造一個26萬噸純凈水的探測器。
但是小柴昌俊走向中微子的研究道路,純粹是一個偶然,因為他最初的物理目標不是中微子,而是去找質子衰變。
我們知道,自然界是由六種夸克和六種輕子組成的,然后有三種力把這些基本粒子結合在一起,組成宏觀物質,比如質子就是由三種夸克組成的。
在宇宙誕生的最早期,弱相互作用力和電磁力其實是同一種力,這兩種力是統(tǒng)一的,這是我們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的科學規(guī)律。
那么大家就想,有沒有可能這三種力在宇宙更早期時就是統(tǒng)一的,或者說能量更高時,它們就是同一種力,我們把它叫做大統(tǒng)一理論。
如果這幾種力能夠統(tǒng)一為一種力,就會出現(xiàn)一種現(xiàn)象,即質子會衰變,這就是小柴昌俊當時去找的質子衰變現(xiàn)象。
如果質子衰變了,整個世界都會土崩瓦解,變成像灰塵一樣的東西。
不過大家不用擔心,神岡實驗和超級神岡實驗都沒有找到質子衰變,而且給它了一個下限,就是說質子即使會衰變,它的壽命也會長于10的34次方年。
我們知道宇宙的壽命到現(xiàn)在是138億年,也就是10的10次方,所以質子的壽命至少比宇宙的壽命還要長一億億億倍,所以大家不用擔心。
雖然沒有找到質子衰變,但是他們偶然地發(fā)現(xiàn)了中微子存在重大問題。
我們周圍充斥著很多中微子,比如在宇宙大爆炸的第一秒鐘就產(chǎn)生了無窮多的中微子,這些中微子一直留存到現(xiàn)在。
我們周圍的空間,整個宇宙空間,每一立方厘米的空間之內(nèi),就會有300個這樣的中微子。
只不過它們隨著宇宙膨脹變得特別冷,還沒有辦法探測到。如果我們有辦法探測到這些中微子,就一直能看到宇宙誕生的第一秒鐘。
我們還知道宇宙中的超新星爆發(fā)會產(chǎn)生特別多的中微子。太陽發(fā)熱的過程中,里面的輕核聚變也會放出很多中微子。
宇宙線打在地球的大氣層里,會產(chǎn)生大氣中微子。人工的加速器會產(chǎn)生中微子。
地球里有放射性的鈾、釷、鉀,它們衰變會產(chǎn)生地球中微子。核電站在發(fā)電的過程中也會產(chǎn)生大量的中微子。
比如大亞灣核電站的六個反應堆,每一秒鐘能夠產(chǎn)生35萬億億個中微子。
我們?nèi)梭w里面也會產(chǎn)生中微子。每個人身體里都有鉀,鉀40會衰變,每天會產(chǎn)生四億個中微子。
這和質子衰變有什么關系呢?因為質子衰變即使有,也是非常稀少的,為了看到質子衰變,我們必須要把所有的假信號全部去除掉。
所以要想看到質子衰變,我們必須要把這些假信號研究清楚。大氣中微子就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假信號來源。
為了研究質子衰變,1988年,小柴昌俊的學生梶田隆章就對大氣中微子進行了非常深入的研究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很反常的現(xiàn)象,就是大氣中微子和我們想的不一樣,他看到的大氣中微子的數(shù)目比我們預期的要少很多。
這和理論不一樣,我們把它叫做大氣中微子反常。
他看到了大氣中微子反常,但是神岡實驗沒有辦法給出更多的信息,我們并不知道它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這種現(xiàn)象。
如果想把它研究清楚,我們需要一個性能更好、更大的探測器,需要花很多錢。
如果不能建這樣一個探測器,也許會花費我們更長的時間,才能知道中微子振蕩現(xiàn)象。
但是神岡實驗的運氣非常好,就在小柴昌俊退休的前一個月發(fā)生了一次超新星爆炸。
超新星爆炸在宇宙的演化過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,比如組成人體的很多比較重的元素,只有在超新星爆發(fā)中才能合成。
太陽系也是一次超新星爆炸留下來殘余物。
小柴昌俊他們通過神岡實驗,看到了超新星爆炸的中微子,證實了中微子在超新星爆炸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。
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成果。
而且他們運氣很好的另一個方面,就是神岡實驗最初設計出來不是為了探測中微子的,它是為了探測質子衰變的。
它探測的能量比較高,如果這樣是看不見中微子的,即使超新星爆炸了也看不見。
1985年,他們想去研究太陽中微子,因為太陽中微子也出了問題,所以他把探測器做了三項重要的改進,花了兩年的時間不停地改進技術。
最后就在1987年,超新星爆發(fā)之前不久,可能只有一個月時間,解決了所有技術問題,能夠探測到低能中微子,這樣他們就看到了超新星中微子。
我們剛才說了,因為超新星中微子非常重要,所以這個重要的成果使小柴昌俊獲得了2002年的諾貝爾獎。
也因為這個重要的成果,日本政府覺得中微子研究很有前途,所以批準了他們建一個非常大的探測器,來研究大氣中微子反常。
這就是他們建造的超級神岡的探測器,里面有5萬噸的純凈水,周圍我們看到的這些小點,都是一個個直徑50厘米的光電倍增管。
為了裝這些光電倍增管,他們劃著小船,在里面一層一層地安裝。
有了這樣一個更好的探測器和更多的數(shù)據(jù)量,1998年時,梶田隆章就利用超級神岡的數(shù)據(jù)發(fā)現(xiàn)了中微子振蕩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電子中微子和我們的預期是一樣的,沒有減少。
但是另一種中微子,繆(μ)中微子減少了,而且減少的程度和中微子飛行的距離是有關系的。
這樣就發(fā)現(xiàn)了中微子振蕩的一個關鍵證據(jù),和飛行的距離有關系。
雖然超級神岡是第一個發(fā)現(xiàn)中微子振蕩的,但是第一個發(fā)現(xiàn)中微子振蕩的跡象的并不是超級神岡實驗。
更早的時候,有一個美國科學家戴維斯,他想用一種核化學的辦法尋找中微子存在的證據(jù)。
中微子是1930年被預言,1956年被實驗探測到的,那時還沒有探測到,他想首先去找中微子存在的依據(jù)。
于是他跑到反應堆前去測中微子,沒有測到,因為那時我們對中微子的了解還不夠多,不知道正中微子跟反中微子是不一樣的粒子。
他的方法只能測到正中微子,不能測到反中微子,所以他沒有看到。另一個科學家用另一種辦法搶先發(fā)現(xiàn)了中微子存在的依據(jù)。
然后他就把他的探測器搬到了一個地下1000多米的井里,去探測太陽中微子。
太陽中微子的探測也非常重要,因為我們很早就猜測,太陽的能源來源有可能是輕核聚變。
但是太陽離我們這么遠,而且我們看不見太陽里面發(fā)生了什么事,所以這只是一個猜想。
但是中微子會給我們提供一個新的途徑,因為中微子的穿透能力非常強,它可以從太陽的核心一直穿到地球上來。
這樣我們探測到太陽中微子,就知道在太陽里面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
戴維斯在七十年代探測到了太陽中微子,他也因為這個成果獲得了2002年的諾貝爾獎,和小柴昌俊一起。
他不光探測到太陽中微子,而且發(fā)現(xiàn)太陽中微子有一個特別奇怪的現(xiàn)象。
就是我們看到的中微子比預期的要少很多,只看到了三分之一,大部分的中微子都丟了。
這叫做太陽中微子失蹤之謎。
為什么丟呢?
早期我們大家也猜想,是不是中微子存在振蕩現(xiàn)象,這樣它在飛行過程中就丟了。
但是,如果是因為中微子振蕩,因為太陽很大,不同地方產(chǎn)生的中微子飛到地球的距離不一樣,這樣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一個平均的效果。
中微子最多只能丟一半,因為平均下來就只會丟一半。而他看到的是三分之二都丟了,所以大家覺得不是中微子振蕩。
不同的實驗給出的結果也不一樣,有的說丟了一半,有的說丟了三分之二等。
另外這個實驗非常困難,大家說,如果是這個實驗做得不準怎么辦?
他不服,然后就不停地做這個實驗,一直做了30年,30年的結果顯示出來,確實是丟了三分之二。
他獲得諾貝爾獎時,是當時年紀最大的獲獎者。
1984年,有一個華人科學家,叫陳華森,是美國加州大學爾灣分校的,他提出來一個非常天才的想法。
他說如果用重水去探測太陽中微子,同時可以探測三種過程,就可以知道到底是太陽發(fā)出的中微子本來就比較少,還是在太陽飛到地球的過程中減少了。
他提出在加拿大的薩德伯里做這個實驗,是因為他要用1000噸的重水,重水非常貴。
但是加拿大的反應堆是采用重水堆的技術路線,所以核電站有很多重水,于是他花了一美元,借了1000噸重水,價值3億美元。
但是很不幸,提出這個實驗三年后他就因病去世了,如果不是因為他生病,中微子振蕩的諾貝爾獎應該是他的。
在他去世后,加拿大人麥克唐納接替了他的工作,建成了薩德伯里實驗,同時在2001年發(fā)現(xiàn)了太陽中微子振蕩現(xiàn)象。
就是太陽發(fā)出的中微子總數(shù)其實沒有減少,我們都看見了,太陽發(fā)出的電子中微子確實是變少了,也就是說電子中微子變成了其他種類的中微子。
同時理論上也有比較大的進展,就是在太陽里有很大的物質效應,這些物質效應會改變中微子振蕩的行為。
不同的實驗可以看到不一樣的結果,這樣也解釋了不同實驗的矛盾。到此為止,我們就相信中微子振蕩確實是存在的。
因此,2015年的諾貝爾獎授給了梶田隆章和麥克唐納,表彰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了中微子振蕩現(xiàn)象,證實了中微子有質量。
中微子有質量是第一次有堅實的實驗證據(jù),超出粒子物理的標準模型,我們有可能會通過中微子振蕩的研究突破現(xiàn)有的理論框架,發(fā)現(xiàn)自然界的新規(guī)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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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種振蕩存在嗎?
我們知道一共有三種中微子,我們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大氣中微子和太陽中微子振蕩。
三種中微子應該存在三種振蕩,所以還應該有一種振蕩,我們把它叫做用θ13標志的振蕩。
在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,法國和美國各做了一個實驗,也就是圖中一公里的地方的這兩個實驗,他們說沒有看到振蕩。
一直到2002年,日本發(fā)表的成果里都已經(jīng)假定這個振蕩就是零。
如果這個振蕩是存在,它應該像右圖中藍色的線,那里有一個非常快的振蕩。
在離反應堆兩公里的地方,我們應該看到中微子的變化。
因此,2003年我們就提出做大亞灣反應堆中微子實驗,這個實驗是在大亞灣核電站的園區(qū)里。
這張圖上有六個黑色的小圓點,這就是大亞灣和嶺澳核電站的六個反應堆。
在地下有三個實驗大廳,它們是建在山體里面的,通過隧道連起來。
有兩個近點實驗廳是靠近兩個反應堆的,這些反應堆用來監(jiān)控核電站到底放出來多少中微子。
有一個遠點,放了四個探測器,這個遠點就能探測中微子從反應堆飛出來以后有沒有變化。
到2012年時,我們這個實驗大廳是2011年底剛建成的,然后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新的中微子振蕩。
而且發(fā)現(xiàn)這個振蕩的參數(shù)比預期的要大很多,是我們沒有想象到的大,所以打開了未來中微子研究的大門。因為如果這個振蕩很大,那么中微子的下一步研究現(xiàn)在就可以做。
如果這個振蕩非常小,或者說等于零,那么我們現(xiàn)有的技術就沒有辦法進行這樣的實驗。
也許還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去研發(fā)新的技術,才能知道怎樣提高中微子的探測效率,然后才能做這項實驗。
所以大亞灣發(fā)現(xiàn)這個新的振蕩后,全世界的中微子科學家都非常高興,因為我們接下來就可以做下一步的實驗了。
這個成果獲得了2016年的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和美國的科學突破獎。
在我們看到的這個水池里,應該有兩個中微子探測器,每一個探測器的直徑是5米,重110噸。
但是,我們這里只放了一個,為什么呢?
是因為我們設計了8個探測器,近點2個,遠點4個,有兩個近點。
但是2011年,日本有一個實驗表明,這個振蕩有可能比較大。
很不幸,因為2011年的福島地震把他們的實驗裝置震壞了,沒有辦法進行實驗,所以把這個半吊子的結果發(fā)表了。
我們當時就進行了很多討論,如果我們繼續(xù)按照這個節(jié)奏走,他們有可能會搶先發(fā)現(xiàn)中微子振蕩。
我們經(jīng)過反復的論證,最后決定不等所有探測器修完,只用六個探測器就開始了運行。
所以這個水池里只有一個探測器,遠點的水池里實際上只放了三個探測器,一共六個探測器。
我們只用了55天的數(shù)據(jù),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新的中微子振蕩。
發(fā)現(xiàn)后,我們又運行了半年時間,然后停機,把八個探測器全部裝上去,然后一直運行下來。
給大家分享幾張照片,這是我們連接各個實驗廳的隧道的照片。
這張照片就是工作人員在實驗廳里安裝中心探測器。
每一個探測器110噸,我們把它吊裝到水池里后,在上面連接電纜。從2012年在大亞灣剛裝完全部探測器后,一直穩(wěn)定地運行。
我們計劃2020年12月12日停止運行,一共運行了9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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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微子振蕩研究并未結束
發(fā)現(xiàn)中微子振蕩后,我們主要做了三個方面的研究,第一個方面是繼續(xù)提高振蕩的測量精度。
現(xiàn)在的振蕩精度從最初的20%提高到3%。
因為這是一個自然界的基本參數(shù),幾乎所有的中微子研究都會用到這個參數(shù),也有很多粒子物理的理論需要用到這個參數(shù),所以這個參數(shù)的精確度是非常重要的。
我們現(xiàn)在是世界上最高的精度,而且未來20年,不會有實驗比我們更加準確。
第二方面的成果是測量反應堆中微子的能譜,這是一個意外的成果,是我們在設計過程中沒有想到的。
在研究中微子振蕩的過程中,我們順便測了反應堆發(fā)出來的中微子能譜,然后發(fā)現(xiàn)它和理論不一樣。
首先是總數(shù)差了5%。第二,在這里可以看到,在中間有一個地方比預期的要多很多。
為什么多很多?我們現(xiàn)在不知道。所以準備做一個新的實驗,叫臺山中微子實驗,去解決這個問題。
我們認為,有可能是因為核數(shù)據(jù)庫不準確,通過這個實驗,我們將會提高核數(shù)據(jù)庫的精度。
第三個是尋找新物理,以前有兩個美國實驗,認為存在第四種中微子,叫做惰性中微子。我們的結果證明,他們的結果可能是錯的。
在大亞灣發(fā)現(xiàn)第三種振蕩后,我們已經(jīng)知道了三種振蕩,但是中微子振蕩的研究并沒有結束,還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。一個是中微子的質量順序,另一個叫中微子的CP破壞。
中微子的質量順序,就是三種中微子哪個最重,哪個最輕。
質量順序和宇宙的大尺度結構有關系,和中微子的質量起源也有關系,所以非常重要。
中微子CP破壞的大小和宇宙起源過程中的反物質消失之謎是有關系的。
所以這兩個問題是未來一二十年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,而且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。
2008年,我們其實就提出了江門中微子實驗的想法,2013年就開始做這件事,2015年開始修探測器,現(xiàn)在快修完了。
我們計劃在地下700米的地方修一個很大的實驗廳,里面放一個水池。
然后里面有一個有機玻璃球,灌兩萬噸的液體閃爍體,周圍有四萬個光電倍增管來探測中微子振蕩。
這個實驗在廣東的江門開平市,為什么放在這個地方呢?
是因為我們是用反應堆中微子來做這件事,它需要離反應堆60公里左右。我們挑的這個地方離臺山和陽江兩個核電站都是60公里。
而且必須要離兩個反應堆距離相等,否則不同的振蕩就會相互抵消,把信號抵消掉,所以我們就必須要在這個地方做這個實驗。
那里有一個小山包,然后我們在這個小山包下面往下挖,挖了700米,修了這個探測器,中間有一系列的技術問題需要解決。
比如我們建了國內(nèi)最大的地下洞室,還將會建一個國際上最大的有機玻璃容器。
以前容器的最大直徑是12米,我們要建一個35.4米的有機玻璃容器,有12層樓那么高。
我們和工廠一起做了很多研發(fā),解決了這個關鍵問題。
然后我們需要世界上探測效率最高的光電倍增管。
我們2008年提出這個實驗想法時,以那時候的技術是做不出來的,而且只有日本人會做這么大的光電倍增管,就是從神岡實驗開始。
為了做這個實驗,我們從2008年就開始做研發(fā),最終自己發(fā)展出來量子效率最高的光電倍增管,現(xiàn)在比日本的量子效率還要高。
現(xiàn)在我們這個實驗,絕大部分的光電倍增管都會采用我們國產(chǎn)的大口徑的光電倍增管。
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光電倍增管,量子效率提高了一倍,所以我們才能做這件事。
同時我們要采用世界上最透明的液體閃爍體,因為這個探測器很大,如果不夠透明,里面產(chǎn)生的光傳到邊上就會沒有了。
現(xiàn)在這個地下隧道已經(jīng)基本完成了,2020年底,我們會完成全部的開挖工作,安裝過程大概需要兩到三年。
2023年,我們就可以投入運行。
這就是江門中微子實驗安裝現(xiàn)場的照片,是非常漂亮的一個地方。
我們看到有兩條紅線,一條紅線是40%坡度的斜井,我們通過這個走1.3公里,就會到達我們的地下實驗大廳。
這個斜井的纜車和風景點的纜車不太一樣,我前天剛去了一次,往下要走20多分鐘。
到地下去時,每往地下走100米,由于地球里面散發(fā)的地熱,溫度就會往上升兩到三度。
所以到我們這個探測器那,現(xiàn)在地下巖石的溫度是31度,而且濕度是100%,到處都在滴水。
所以往下走20分鐘,上來時全身都是濕漉漉的,最想做的事就是馬上洗澡。
這張圖里,在遠處的山坳里還有一個豎井,這個豎井會垂直到我們的探測器那里,旁邊一點點的山底下,就是中微子探測器。
在江門中微子實驗2023年建成后,我們需要6年的時間來測量中微子質量順序,中微子質量順序是江門最重要的物理目標。
在此之前,我們還可以做很多事。
比如中微子振蕩共有六個振蕩參數(shù),我們可以把其中的三個測到世界最高的精度,好于1%,這是只有江門中微子實驗能做的事。
然后我們可以探測太陽中微子,解決現(xiàn)在的一個矛盾問題,大概需要幾年的時間。
我們可以探測到很多地球發(fā)出的中微子,我們一年的數(shù)據(jù)比現(xiàn)在所有的地球中微子數(shù)據(jù)還要多。
我們用六到十年的時間,通過探測地球發(fā)出的中微子,能夠確定地球物理的演化模型。
可以探測到超新星的背景中微子,就是以前的超新星死亡以后發(fā)出來的中微子,它們會彌散在整個宇宙空間,探測到這些中微子,就能夠知道宇宙的大尺度結構。
我們花六到十年的時間,應該就能探測到超新星背景中微子。
同時我們知道,1987年以來,再也沒有近距離的超新星發(fā)生過。
如果它再發(fā)生一次,我們能夠探測到大概5000個中微子,而以前探測到的所有中微子只有20多個。
有了這么精確的數(shù)據(jù),我們能就超新星爆發(fā)的機制給出一個很好的限制。
當然我們也可以去尋找質子衰變。
除了江門中微子實驗外,現(xiàn)在國際上還有兩個同樣規(guī)模的實驗正在建設。
一個是美國的沙丘實驗,他們剛剛開始建設,可能會在2027到2030年之間建成。
另一個是日本的頂級神岡實驗,也計劃2027年建成。他們比我們都要晚。
這是三個世界上最大的下一代中微子實驗,有很多物理目標是相同的,但是又各有所長。
有的是你測的好一點,有的是我測的好一點,這樣既有競爭,也有合作,互相彌補。
所以未來的十幾年,中微子振蕩的相關研究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驚喜,更多的科學發(fā)現(xiàn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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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:格致論道講壇(ID:SELFtalks),作者:曹俊 原地址: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BtwYDR9ujP4AOa1VJGkqw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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